【叶方】不学无术（4）
7
兴欣是一个酒馆，它其实不小，和许多只能容纳几个座位的小酒馆相比，有着二楼雅间，大堂占了三个门面的兴欣已经是少有的比较大的酒馆了，但是对于一个门派来说，它无疑还是太小了。
方锐原本不知，和自己府上只隔了一条街的酒馆里居然还卧虎藏龙，后厨后面还有几间屋子，里面居然有不少面生的高手。
“来来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的老板娘。”一进门，叶修就拉着一个美人冲他热情地介绍。
方锐能不认识吗，和自己家只隔了一条街的兴欣酒馆的老板娘陈果，街坊邻里有名的美女，他这几年里不知道见过多少次。不过她看起来似乎只是个普通人，难道这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难怪方锐如此怀疑，自从错看了叶修之后，他就陷入了一种对自己的自我怀疑之中，一个绝世高手在自己身边呆了一年，他居然毫无所觉，这让他对自己的武功也开始不自信了起来。
经他观察，叶修的门派里确实有许多高手，而且大部分都是生面孔，比如之前对上嘉世的时候和孙翔交手的蒙面黑衣女子，还有那个自称包子的年轻人都是少有的天赋优异的好苗子。尤其那个黑衣女子，和孙翔一样使用战矛，居然能在短时间里和孙翔斗的旗鼓相当，说出来都足以震惊江湖了。不过震惊归震惊，他看的出来这些人的武功虽高，但依然有些生疏，甚至还不如自己。只是这个看起来像是兴欣派主人的老板娘，她难道是个大隐隐于市的幕后之人？
老板娘很热情地招呼他，比方锐之前来酒馆的时候热情了不少，可能是经叶修说明知道了他不完全是个纨绔的缘故。被美女招呼着，方锐也相当热情地回应，只是他心里还在思考这个老板娘的真实身份。方锐心里想着，嘴上也干脆就问了，当然是后来偷偷地问叶修。
“老板娘的真实身份？”叶修说，“当然是我们兴欣派最重要的人物啊，就比我差那么一点点。”
方锐肃然起敬：“老板娘之前在江湖上可有什么名号？我以前从未听说她，难道她其实是上一辈的高手隐藏了实际年龄？老板娘的父亲是什么人物啊？”
“呃，名号？在江湖上倒是没有，不过在附近的武馆里约莫有，老板娘平时可能是有那么一点点彪悍，就那么一点点，你可出去别乱说。年龄没多大吧，应该就比我大个一两岁？老板娘的父亲么……没怎么听她提起过，隐约听其他小二说过应该也是个开酒馆的，喏，就是这家酒馆。”叶修说着，突然严肃了起来：“你打听这么清楚做什么？方锐大大，你掌门夫人的位子还没坐好，就想入赘给我们的老板娘了？事先可和你说好，咱们老板娘生平最痛恨的就是贼，更何况你的真实身份还是盗贼里的头头，你们俩那是坚决没有可能的。一个月的月银就二两，你就算入赘进来也不会给你多发工钱的。”
“胡说八道什么呢。”方锐翻了个白眼，也确定了这个老板娘应该不是什么高手，是自己误会了。也是，要是像叶修这样高手再来一个，兴欣说不定还真的能去争夺武林令。
他们在那里交头接耳说着悄悄话，时间其实也就过去了一会儿。兴欣派自老板娘之后，其他人也一个个过来同方锐打照面。之前被叶修强行招揽的那个叫莫凡的年轻人也和方锐一起和大家认识，只是他就没方锐这么活泼了，一直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苏沐橙？”方锐还看见了一个熟人，只不过闻名远大于见面，对于这个武林第一美女，方锐之前可没少听到她和武林第一人叶修的八卦，听说她自从叶秋失踪以后就离开了嘉世，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看见她。不过转念一想似乎又本该如此。
苏大美人冲方锐微微一笑，笑的是倾国倾城，只是她看方锐的眼神不知为何有些探究和玩味。
之前连方锐也忍不住惊叹其武功的黑衣女子此时也走上前来，她揭开面纱，冲方锐友好一笑。方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竟被她的容貌震慑了一下。居然随随便便又看见一个和苏沐橙不相上下的美人？方锐看着兴欣门派里面清纯爽朗、秀外慧中、端方明丽三种不同类型的大美人有些移不开眼，却没多少兴奋，联想到之前叶秋和苏沐橙传闻，心头尖尖上反而又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些该不会都是叶修的红颜知己吧？又想起叶修之前关于“掌门夫人”的玩笑话，而自己却连对方真名是什么都不知道。
兴欣门派虽小，人员倒是齐备且不俗。那个敷衍着打了声招呼就自顾自去打铁的头发蓬松的怪人就是传说中嘉世的铸造大师——神兵却邪的铸造者，听说姓关；那个一脸书生气名字也很书生气的年轻人叫罗辑，主要研究符箓，据说还是个探花，只是不知为何没有入朝为官反而到了这里；还有个看起来理智沉稳的年轻人竟然是门派里的郎中，而且是唯一的郎中。最让方锐没想到的是一个看起来土匪头子似的中年人，那人拿着一杆烟枪，自来熟地和方锐打招呼，竟然是武林大派蓝溪阁的前掌门人。
“唉，退隐江湖的日子太过无趣，来这边和小辈们混口饭吃。”退隐江湖好几年的蓝溪阁前掌门魏琛如是说，至于方锐信不信，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晚上兴欣酒馆关门停业，门派里一群人摆了桌酒席，也算是宾主尽欢。方锐糊里糊涂也被当做兴欣派里的一员，连着被敬了好几杯酒。
“怎么样方锐大大，兴欣还不错吧？满意你看到的么？”夜里，方锐托腮在桌边不知想些什么，有人敲了下门就自顾自地走进来，果然是叶修。
“你的真名是什么？”方锐突然问。
“叶修啊。”
“你从出生起就叫叶修？”
“那当然。”
“所以天下第一的‘叶秋’才是假名？”
“也可以这么理解。”
方锐若有所思，从房间里翻了翻，不知从哪里那出一柄长矛，啪的一下放在桌上，正是神兵却邪。
“物归原主。”方锐说。
8
方圆府方老将军的儿子方锐有一个秘密。他会武功，而且还是一个高手，这件事连他的亲爹都不知道。不过如果说起他的另一个名字，盗贼之王鬼迷神疑，在江湖中可算是声名赫赫，不过流传的不是什么好的名声，反而让许多人咬牙切齿就是了。
方锐从小聪明，学文学武都有天赋，方老爷子原本对他寄予厚望，为了磨炼他懒散的性子，特地把他调到军中，希望他能继承自己的衣钵。没想到方锐从小不按常理出牌，对军中铁血的军纪十分不适，多次调皮捣蛋，被方老爷子打了三十军棍也不学乖，方老爷子一边心疼儿子一边怒其不争，时间久了也只能随着他去。
方锐小小年纪，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世故精明，深谙藏拙的道理。方老爷子军功赫赫，掌管了朝廷四分之一的兵力，又一心报国，深受将士们的信任老百姓们的欢迎。只可惜老爷子为人过于刚直，在朝中没有几个交好的臣子，相反是受到的弹劾居多，如果不是当今皇上力保，老爷子未必能有现在的舒坦。方老爷子虽然对朝廷忠心耿耿，可是由他掌管的兵力从不让方家以外的外人插手是真，在民间声望极高是真，呼啸城里只知方家，对朝廷却无太大的归属感也是真。方老爷子可以万事不管只顾打仗，替朝廷守着边界的门户，顺便骂一骂不成器的儿子，从小就鬼精鬼精的方锐却不得不多想。
为了守护来之不易的吃喝不愁的生活，免受朝廷忌惮，方家唯一的儿子方锐一藏拙就藏了个彻底，把一个绣花枕头，漂亮草包演绎的惟妙惟肖，他呢，也正好随了自己的本性，在军营里光明正大地偷懒。也就是在军营里那三年里，某一个晚上，他遇见了改变了他一生的人物，他的师父——盗圣鬼济。
方家小公子朝着长歪了的道路一歪就再也没有回头。人前他是个光鲜亮丽热爱吃喝玩乐的草包，人后他悄悄摸遍各大权贵包括一些武林人士的小金库，为此还乐在其中。
方锐为人胆大，却武功超群，加上心思缜密行动老辣，青出于蓝胜于蓝，很快超越了他退隐江湖的师父，在道上混了个盗中之王的名声。尽管没人知晓他的真实身份，不过方锐年纪轻轻，就在江湖上有了如此成就，说没点自得是不可能的。人一旦自得就有了些稀奇古怪的爱好，比如方锐的爱好之一就是偷兵器，尤其是偷那些在江湖上声名赫赫的兵器。
兵器终究只是器物，一件兵器若要名扬四海，必然要有一个武功绝顶的主人，再锋利的兵器，主人若不能常胜，兵器也必然失色几分。
因此在武林高手手上偷得兵器，既是方锐自己的爱好，又是他面对全武林高手的一种炫技。瞧，任你们多大的名气，自己的兵器还不是被我想偷就偷？
好在他虽然骄傲但也不是那么喜欢送死，每次偷武器之前，必然做好各种准备，狡兔三窟，各种猥琐手段层出不穷，偷盗的次数虽不多，但少有失手。据说他曾为了偷盗武器连假扮女人欺骗对方这种卑鄙手段都用过，毫无下限，这也是很多人提起盗中之王就恨的牙痒痒的原因之一。方锐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一边更加掩饰自己的身份，一边继续为害江湖。
一年前，曾有武林第一门派之称的武林泰山嘉世与其当代掌门人叶秋决裂，甚至传出了关于叶修通敌卖国的流言。嘉世大义灭亲，派一众门派精英追杀叶秋。那是一个多事之秋，江湖势力重新洗牌，江湖上有人担忧自危，有人浑水摸鱼，有人趁机崛起。对方锐而言，那是一个大好机会，一个偷取武林第一神兵却邪的绝妙机会。
没有人知道，这个盗中之王从斗神叶秋一离开嘉世就悄悄跟上了这个曾经的第一人。虽然对方如今被追杀，看起来像是个丧家之犬，方锐却丝毫没有小瞧他，即使是跟踪，他也足足离了很长一段距离。经过多年历练，他的伪装隐匿功夫已经炉火纯青，在目标面前，他可以称作是一个极其有耐心的猎手。
他跟踪了叶修足足七天。在这七天里，他虽然只能远远地看，却亲眼见到了这个曾经第一人的风采。一波又一波的高手组成的追兵，被他手中无坚不摧的却邪打溃，让人不禁想到，他若是不曾在嘉世负伤，这把却邪将会如何所向披靡？
方锐其实从来没有信过叶秋武功遭遇瓶颈今不如昔的传言，但是亲眼见到英雄末路，却也忍不住为他的武功惊艳，为他的遭遇惋惜。到最后几天，他想浑水摸鱼偷取却邪的心其实已经淡了，他只是想继续跟着，看看这个因为距离太远他甚至看不清容貌的、那个曾经被称为天下第一的男人最后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结局。
这场昼夜无休止的追杀持续了七天，第七天傍晚，他远远看着伤痕累累的叶秋甩脱了最后一波追兵，走到了悬崖附近，然后，他突然将手上的却邪插在悬崖边上，一个纵身朝着万丈悬崖外跳了下去。
残阳如血，只余一杆孤零零的神兵直立在悬崖上，如同英雄的墓碑。
方锐原本是为却邪而来，此时却突然没了什么动力，反倒觉得自己以前专偷人兵器的行为倒是有些幼稚了。他轻叹一声，从藏匿的树林里走出来，看着脚下的万丈悬崖——云海深深，看不见底。
“叶秋啊叶秋，枉你一世英雄，最后关头来送你一程的，竟然还是我这个贼。”方锐感慨了一番，一边往怀里摸了摸，想摸出点什么也算祭奠一下。只是他轻装简行，又全神贯注跟踪了叶秋七天，如今身上基本也不剩什么了。他摸来摸去，最终只摸出一个啃过一口的馒头，他咳嗽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把馒头放在了悬崖边上，想了想，又直接把它扔下了悬崖。
做完这些，他总算记起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他看着身边的却邪，想把它拔出来。他远看着叶秋将却邪随意一插，没想到力道挺大，他费了好些力气甚至动用了内力才将它拔出来。
“你也不想落入那些人手里吧。”方锐对着却邪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轻功一跃，离开了这个英雄葬身的悬崖。
9
嘉世前掌门叶秋畏罪叛逃嘉世，携神兵却邪失踪，江湖人皆遍寻不得。诸多与叶秋交好的江湖人士纷纷出来力证叶修绝非通敌叛国之人，与嘉世副掌门刘皓各执一词，江湖分为两派，双方剑拔弩张。三日后，江湖第一美人苏沐橙公开与嘉世恩断义绝，下落不明。一月后，却邪重现于三流门派越云，一名神秘人士将却邪卖给有小斗神之称的越云天才孙翔，斗神之名复起。
天下第一神兵却邪自此正式易主，卖得黄金千两。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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